意翻空而易奇,言征实而难巧。

零贰 • 隐约暗潮

“学长,谢老师今天上午在吗?”

 

闻时刚进办公室的门就听见有人在后面追着问。

 

“开会去了,估计要一上午。”闻时头也不抬回了一句,眼睛还盯着手机屏幕。

 

“给你买了小笼包,在我办公桌上,我又上楼开会了。”

 

他拐进谢问工位顺手把书包一丢,斜坐在椅子扶手上,小笼包被装在塑料袋里,大概是刚放下就去开会了,袋子上还泛着薄薄一层水汽。

 

他昨天寝室夜聊侃到两点半,刚睡没一会儿又被蚊子咬醒,夏天天亮得早,等生物钟迫使他睁开眼时不过6点一刻。

 

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到8点45终于坐起来,慢慢悠悠洗了个头晃去谢问办公室,到现在一口水还没喝,于是半口小笼包顺理成章哽在喉咙眼。

 

闻时伸手去捞谢问书架上给他留的水杯,懒得走去茶水间倒热水,瞥见谢问杯子里一口没动,直接拿了来给自己倒了一半灌下去。

 

他一套动作太过自然而然,行云流水好似已经是家常便饭,看呆了一旁值班的同学。

 

也就没留意到八卦的小同学趁着学长不注意低头火速和朋友发信息:“这个闻时学长是什么来头?”

 

看着和谢老师关系也太亲了些。

 

他倒不是第一个有此疑惑的。

 

 

谢问给本科生带课之余也有自己的科研项目,行政岗的老师上半年闪婚怀孕休假一个月内全套走完,位置没人顶,于是院长放眼望去,瞄上了谢问,美其名曰积累工作经验,不由分说让他一人分饰三角,谢老师本人没说什么,倒是小尾巴先眉头一皱收了表情。

 

想也知道在心里问候院长全家了。

 

“别气,”谢问反倒先出声给闻时顺毛,“学院的宣传工作还是很好做的,晚一点我给几个负责人开会交接一下,你是回宿舍还是等我结束?”

 

“外面太热了。”闻时看一眼窗外答非所问。

 

谢问笑了笑,没接着逗他:“行,去会议室坐吧。”

 

 

“老师上座!”说话的是钟思,现任融媒体部负责人,心思活络也适合宣传,即便之前公众号一直处于不受指导老师重视的散养状态,经他带队的学生团队基本也算得上篇篇精品。

 

谢问在上首落座之后其余学生围着他坐了一圈,各个掏出本子笔,目光炯炯盯着他。

 

“这么迫不及待?”谢问失笑,顺手敲了敲桌面,“好吧,介绍一下,我是谢问,这学年暂代文传学院的宣传工作,办公室在306。”

 

他说话的时候像是不经意扫视一周寻个视线落脚点,实际则是将每个人的反应都观察一遍,意外发现这帮孩子居然有点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激动。

 

但他还是话锋一转:“不过因为我还在带课,所以有时候不会在办公室,你们去之前可以先在企业微信上联系我。”

 

钟思忙不迭点头称是。

 

挨个介绍之后又捋了一遍他们之前的工作,谢问时不时在本子上记两笔,没多做评价,只让他们本周还按旧例,顺便定下了每周例会的时间。

 

“真感人…”沈芸作势要抹眼泪,“宣传部终于不是没人管的野小孩儿了。”

 

闻时敲门进来之后就看见一桌子人围着笑,卜宁坐在钟思旁边正对着门口,当即收了笑:“同学你找谁?”

 

闻时:……

 

“我找…谢老师。”

 

“啊,”谢问弯了弯眼睛,招手让他进来坐,“这是闻时,我办公室的助管,跟你们一级都是大二。”

 

顿了顿,又道:“以前也跟着我做过新媒体,可以算你们半个帮工。”

 

闻时:?

 

有些人安排他真是草稿都不用打。

 

 

“行了,”谢问转头说,“今天就先到这里,都还没吃饭吧?”

 

“没呢,”出声的是庄冶,“也不急这一时,这会赶上下课高峰期,座位都占不到。”

 

“老师要不要跟我们一起?”钟思一边收拾书包一边问了句。

 

“不用,我回办公室放点东西。”说着站起身,遥遥望着闻时,手指在桌面上点了两下。

 

闻时会意,把椅子放好后朝钟思看了一眼,然后跟着谢问一前一后出了门。

 

 

后来一直到本科毕业聚餐时,钟思再提起他们见的这第一面,到底没忍住问:“所以你当时看我一眼是什么意思啊?”

 

彼时闻时已经喝的八九不差十了,一桌人吵吵嚷嚷的废话大多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愣是半天没想起来“当时的那一眼”是当哪个时。

 

就听见他身侧的那个人轻轻笑了一声,夹杂在觥筹交错的酒杯碰撞声里格外清晰:“他跟你打招呼,意思是说准备走了。”

 

“哦这样啊,”钟思感叹了一句,“我说呢,闻时当时那个表情我还以为是你俩约好了要丢下我们去干什么事儿然后心虚地朝我这个当事人看了一眼。”

 

闻时酒瞬间醒了一半:……

 

他带着一言难尽的目光满怀探究地瞧了喝大的钟思三秒钟,最终选择起开一瓶新的乌苏给他满上:“喝吧。”

 

“冲你这个想象力没去学表演我都觉得可惜了。”

 

卜宁一听就乐了,跟着举起杯子:“敬表演界得不到的天才钟思同学。”

 

天才钟思同学也没想到,毕业酒桌上的这一句胡话竟然真的一语成谶,为六年后历经阴差阳错人间喜剧的两个人就此落下了楔子。

 

只不过初见第一面时,除开“有点二”和“挺积极”,闻时实在找不出其他词语来形容他。

 

“所以,”闻时喝了一口绿豆沙,“钟思是融媒体部的负责人?”

 

“嗯,”谢问点头,“也难为他了,老师不管还能带着其他孩子一周四更。”

 

“那你要怎么管?”闻时皱眉看着他。

 

他从大一选导师后就一直跟着谢问,除开上课和必要的论文选题以外又被拉进了谢问的研究课题,比起其他挂名划水的学生,呆在谢问身边的时间要多很多,也因此在他面前说话几乎算得上毫无顾忌。

 

“那要看院长对今年的职称评定有多势在必得了。”谢问挑了一筷子糖醋茄子,看着无甚在意。

 

“你管呢,”闻时没好气,“张晓休产假最多也就一年,他今年趁这机会给你找事儿也不一定自己就能折腾出什么名堂。”

 

“越没大没小了,”谢问笑,“怎么说张老师也给你上过就业指导,怎么就直呼其名起来了。”

 

“给你使绊子她还有理了?”闻时知道谢问在转移话题,但仍然按捺不住想翻白眼。

 

“没事儿,我腿长。”谢问说。

 

一口绿豆沙卡在喉咙里,一直到下午的现代汉语课上,闻时都还觉得嗓子不太舒服。

 

“感冒了?”同桌问他。

 

闻时摇摇头,看着讲台上那人极有风骨的板书和指尖夹着的白色粉笔,半晌憋出两个字:

 

“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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